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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暴雨时下时晴,方才出门的时候已经放晴了不少,这会儿又重新阴暗下来,天边惊雷一个接着一个,稀疏雨水半落不落。

    积蓄已久的水痕顺着车灯滑落,张慕阳第一个看到江豢的车,打着伞冲过警戒线。

    小孩的鼻子灵得像狗,还没说话,先皱了下鼻子,凑过来在他身上嗅了嗅。

    江豢还以为一路过来他身上的香水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,没想到居然还有,他无来由地有些心虚,清了清嗓子,强行克制住把小孩脑袋推开的冲动。

    “有什么情况是需要我知道的吗?”江豢问。

    张慕阳嗯了声,伞举到他头顶等他下车:“有,咱们组里一共在现场提取出四十三件哨向有关的物品,已经整理进房车了。”

    这就是让江豢再检查一下的意思了,车外风刮得挺凶,江豢下意识地紧了紧外套,问:“好,还有吗?”

    “还有就是法医那边的一检报告已经出来了,”张慕阳答,眉毛微微皱起,“按理来说要等半小时才能发给我们,不过小梁先给我看了眼初稿。”

    小梁这种行为其实不太合规矩,不过江豢也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,只耐心等张慕阳摸手机。

    “十二名死者死亡时间基本一致,四十八到七十二小时,”张慕阳从手机上抬起头,“哥,我们推测,报案人听到的未必是幻觉,所以李四他们正在摸排那段时间的监控……”

    张慕阳话没说完,身后砰地一声响。

    是风满袖下了车,也不打伞,像个男模似的冒雨往现场走,路上和他们擦肩而过,轻飘飘地对张慕阳丢下一句:“看监控没用。”

    张慕阳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小小的o形,江豢苦笑。

    他和风满袖回现场的时候是各开各的车,江豢在前面开,风满袖跟在他身后,结果一进玫瑰花园风满袖的黑车就没影了,绕到现在才迟迟开回来停好。

    张慕阳欲言又止,深吸了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,神色复杂。

    张慕阳刚在江豢这边嗅到一股女士香水的味道,出于对自家江哥的信任,他完全不认为自家江哥会抛下任务出去找女人打炮,说不定是在什么地方蹭上的,他不知道。

    但问题出在了,两个人各自出了趟车,回来之后身上居然染上了同一股香水味道。

    “哥……”张慕阳眼巴巴地看着江豢,似乎想从他这里讨一个解释。

    江豢无奈极了,摆摆手示意什么都别问,他解释不清。

    这世上但凡是和风满袖扯上关系的事情,他就没有一件是能解释清的。

    在商业街里他说的最后两句话有点重,江豢自己也清楚,但那时候是风满袖一直在逼他说,逼他发泄出来,风满袖对操控他人情绪很有一手,他不可能克制得住。

    但等他真说出来之后,江豢没感觉到半点轻松。

    因为风满袖跟他说了句对不起。

    他和风满袖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的:大部分是风满袖占据主导位置,指挥他做这做那,不给他留质疑的余地。而他则是风满袖的安全绳,一旦那人做了什么真正出格的事情,江豢可以毫无芥蒂地对那人发脾气,他说什么那人都照着听,至于照不照着做是另一回事,但态度肯定是相当良好的。

    可不管态度有多良好,他也从来没在他的哨兵口中听过与道歉有关的话语。

    因为如果那人想对他表示歉意,不会只是口头上说说,而是实际行动起来,比如拖着他去冒险,把他强行塞进一个又一个可能有生命危险的场景,一直到他忙着苟命,完全忘了这码事。

    风满袖的对不起向来是只说给外人看的。

    从见到风满袖起,江豢的情绪起伏就一直有点不大对劲。

    易燃,易怒。

    他勉强把自己从难以自拔的状态中抽出来,婉言拒绝了张慕阳的伞,跳下车,跟在风满袖身后回地下室的现场。

    生气归生气,眼前的任务总是要处理的,既然风满袖说了看监控没用,那组里的人就是在做无用功,江豢恨归恨,但也知道风满袖在这方面从未犯过错。

    地下室里依旧泛着那股腥甜的气味,浓郁又催吐,江豢一手掩住口鼻,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给在场的唯一一名哨兵屏蔽一下嗅觉。

    风满袖脸色仍然是惨白的,倚着扶手端详着现场的每个角落。

    江豢原地释放精神力,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风满袖所在的位置,将触须探满整个地下空间。可能对向导造成威胁的东西的的确确已经被完全除去了,没有哨向物品残留。而就在他将触须彻底收回的瞬间,风满袖突然一撑栏杆,身手矫健地从上面跳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你发现了什么?”江豢略微抬高声音问。

    “我忽略了一些东西!”风满袖大声回答他,“证据不在于房间里有的东西,而在于房间里没有的东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