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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夜里下了一阵小雨,早上的太阳冲出乌云的包围,露出金色的整张脸,s市迎来了雨过天晴。

    叶颂明踏着露珠走出北府别墅,每走一步,心情都变得不一样。

    上午时分。

    出版公司没什么人坐班,部分同事外调采访,平时熙熙攘攘杂声不断的办公大厅安静很多。

    窗外的晨光倾斜泄下来,照亮了叶颂明的专属办公室。他坐在办公椅,两手伏在桌上,手中执着黑色钢笔,低着头,开始写信。

    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仿佛照进了他的心里,他突然没那么伤感了,甚至心情变得愉悦,写出来的语言也干练流畅。

    人终有一别,何况钱南年事已高,活到八十岁,生活中各种酸甜苦辣都尝过,不枉此生。弥留之际被人质疑,相信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,想必现在的钱南也不在乎旁人的批判,以前只敢放在配角身上的精神人物,在最后一刻成为瞩目的主角。

    写一封回信,叶颂明只用了半个小时。

    他把信封用固体胶封口,叫来负责国际业务的邮差,加钱又加急,希望能早一点送到目的地,最起码在老爷子离开之前。他希望喜欢的作家在临终前可以看到自己写的回信,也算了却一桩心愿。

    刚送走邮差没多久,闫小亮便敲门找他。

    “叶老师,前台有你电话,海外号码,说了一嘴外语,小杨翻译说是f国威尔斯庄园打来专门找你的。”

    叶颂明心跳顿了一拍,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。

    他快步走到公司前台,拿起座机的话筒悬在耳边,说了句简短的礼貌语。

    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温和的女性嗓音,一张嘴就是流利的外文,简要地介绍自己的身份,声称是钱南身边的家庭教师,遵照大人的意思给叶颂明打长途电话。

    除了笔信来往,这是叶颂明第一次与钱南在现实中取得联系,他们这对忘年交在最初阶段就在信纸上互相留下联系方式和地址,但很有默契的谁也不曾主动打过电话,更没有提出见面的要求。

    他们似乎对彼此的声音和外貌不感兴趣,只关注对方的字迹和内容,可谓是见字如面。

    “真遗憾,钱南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。”家庭教师轻轻柔柔地说着,“先生,三天前他亲笔写了一封信,真的是用尽最后的力气,特意交代让我在今天上午寄出,我真是糊涂了,我太难过,地址让我搞混,非常抱歉。”

    “请问您邮寄的地址是?”叶颂明礼貌地询问。

    家庭教师声音有点哽咽:“s市翻译协会。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,”叶颂明安慰道,“我有很多朋友在翻译协会,不用担心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“请问还有其他需要转达的吗?”

    “先生,其实”家庭教师犹犹豫豫,“钱南很久以前就想见你一面,只是他不肯说出来,现在已经无力接待客人,这将成为遗憾。”

    “他现在情况如何?”

    “不太好,先生。”

    这一通越洋电话在女家庭教师的哽咽中结束。叶颂明撂下电话立刻通知翻译协会的会长,拜托对方帮忙收信。

    会长拍胸脯答应,收到信会亲自给他送来。

    他踅回办公室,途中看到闫小亮和另一名叫小杨的翻译正站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辩论,面红耳赤的争论到底是f语难学还是e语难学。

    “叶老师,您说说看,是不是e语更难?”闫小亮最近被e语的语种折磨到吐血,发际线疯狂后移,急需找资深翻译家求证。

    叶颂明轻轻笑起来,一碗水端平:“都挺难。”

    一句话平息战场。

    他和闫小亮一起回到独立办公间,吩咐对方查看一下最近的读书会日期以及公司安排的其他行程。

    “叶老师,您要出远门吗?”闫小亮一边翻日历一边好奇地问。

    叶颂明点头:“嗯,可能会。”

    “去e国吗?去鲍里斯的故乡?”

    “都有可能。”叶颂明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,别人问他就答一句,语气轻慢显得敷衍。

    闫小亮知道他在想事情,便不再出声打扰。

    办公室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叶颂明垂目静静思索,考虑什么时候去f国比较方便。他并没有想见钱南最后一面的心思,他知道钱南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老人,不愿意让别人看见死亡的瞬间,但他确实因为钱南的来信,很想回到f国那片土地去转一转。

    “下周五吧。”他冷不丁开口,声音比古典的钢琴曲还有悦耳动听。

    闫小亮瞅着他问:“下周五要怎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