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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两天以后,一下早朝,郑刚就带着皇城司提举,来向杨光华汇报:“我们押回去之后,连夜突审。他们原都是白云山下石沟村人。那个黑大汉原本是村里的保正,从小习武,练就一身武艺;其他四人,有两个原本跟着保正在村里做保安,另外两人都是猎户。”

    “十多年前,朝廷征集各种树木和好看的石头,后来又征集什么古鼎古器,把村里家家户户值钱的东西,甚至连铁锅瓷坛子都弄走了。完不成征缴任务的就以粮食、棉花、吃的油,总之用所有能值点钱的东西顶替,最后把村民刮得家家户户吃不上穿不上,有的全家人一条破裤子,谁出门谁穿,不出门的都窝在土炕上,一个不到三百口人的村儿,半年时间饿死了十多个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这保正当时还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,还曾一腔热血为官府征集物品,可到后来,看到村里人穷得叮当响,许多人已经外出讨饭,就到乡里反映情况,要求官府给点救济。可是不但一粒粮没要到,一文钱没得到,反而被乡公所的人赶了出来;再到县里,却被告知,再去闹腾就以扰乱治安罪抓起来。这保正一怒之下,跟县衙的都头和衙役动起了手,凭着一身武艺,把都头和几个衙役打伤后,逃到了山里。”

    “县里四处张贴告示,悬赏一万贯钱抓捕他。他很清楚,按他所犯罪行,一旦抓住,不死也得终身坐牢。半月后,他得知母亲和最小的孩子已被吓死;老婆也上吊而死。只剩下两个孩子,逃跑去姥姥家,路上却没了踪影。见此情形,他干脆在山里拉起杆子,改名换姓做了山贼。”

    “一开始在山上,靠着打劫富人,还能比在村里活得好。可是再后来,山下的各个村都越来越穷,有点家底的富人除了自己养着家丁,又都跟官府搭上了关系,他们在山上的日子就越来越难,就到县城、京城,专门偷抢富人家。他们痛恨官府,更痛恨朝廷的大官。那壮汉说,他们混到这地步,就是从皇上到官员们拼命压榨的结果。所以,他们就想干几票大的,然后远走高飞,去过潇洒痛快的日子。可他们侦察了好久,朝廷的大官们都有专门的护卫,并且高官们也不会单独外出,家里也保卫得严实,根本无法得手。经过几个月的打听侦察,才瞄准了太师。可没想到,一出手就栽了。”

    “情况大致就是这些。为首这个人,可是地方官府通缉多年的,现在咱们抓住了,并且是冲着您来的,还差点伤了您。按大宋律法,这个首犯该判死罪。太师您看怎么办?”

    杨光华听完了汇报,就在大厅里来回踱步。

    杨光华想,这个人说起来,充其量只是一个毛贼,既没有多大的本领,也没有多大的势力,可是他居然把矛头直接锁定在像自己这样的朝廷高官重臣身上。可见大宋朝廷,在百姓心目当中的地位和口碑到了何等糟糕的程度,况且这个毛贼仅仅是毛毛雨中的一滴,或者是一粒小火星。像这样的毛贼,在大宋全国恐怕遍地都是,而更值得重视和防范的,应该是朝廷连续接到几次奏报的山东宋江起义、浙江方腊起义,还有河北田虎、安徽王庆领导的起义,尤其是宋江和方腊领导的起义,已经对朝廷构成了威胁。山东的宋江,已经集合了近百名将领。这些将领,大多是朝廷刺配流放的罪犯和啸聚山林的土匪强盗,他们攻城掠地,大肆抢掠地方官府的粮草财物;而浙江的方腊,则公开宣称要推翻宋王朝,并且已经攻下了浙江的几个县城,势头正快速发展当中;河北田虎和安徽王庆,虽然是刚刚接到奏报,但是如果任其发展下去,恐怕养虎为患是在所难免的。

    这四起已经发展得相当可观的起义,极有可能发展成为能够烧起熊熊大火的一粒粒火星,然后再到火苗一直到火焰火海。但是眼下从皇上到宰相太尉等朝廷当权者,并没有将这些起义当做一回事儿。杨光华深知其中的厉害。但是杨光华使命所在,他当然不会公开表明自己的观点,也不会特意提醒徽宗。他很清楚,倘若他提醒徽宗,极有可能会遭白眼。

    其实,宋江和方腊起义的事,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由兵部向徽宗禀报过。当时,徽宗听后,眉头都没皱一下,只是很不屑地说到:“我大宋的江山是天赋神授的,稳如磐石,我大宋还养了这么强大的军队,还怕那些小毛贼?他们能动得了我大宋江山?天大的笑话。不用理他们。”

    既然皇上对这两起大的起义都是这样的态度,那眼下这个小毛贼又算得了什么呢?何况这个毛贼也确实是为生活所迫、为官府所逼、为朝廷所压,才走上这条路的。再说,他也没有伤害到自己,当然他也伤害不了。因此杨光华就回头先问郑刚,“那你们的意见呢?”

    郑刚和那位提举碰了一下眼神,郑刚就说,“我们倒是商量了个初步意见,想按照办案的程序,审完之后,将有关的材料和这五个人一起交给大理寺吧,让审刑院再去审。”

    杨光华说:“交给大理寺的话将会是什么结果呢?”

    其实,这话就是明知故问,会是什么结果,杨光华能不清楚?但他就是要让郑刚亲口说出来。果然,郑刚回答道:“按照大宋的律法,主犯判死刑无疑。”

    杨光华这时才说,“哦,还真是个大问题。但是,依我看呢,暂时先不必交大理寺,咱们皇城司不是有专门的监押室吗?先关押在这里吧,关一段时间再看。”